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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後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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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望霄只看了宋禮一眼,回頭繼續盯著病房裏面。

“二少!”宋禮走到他旁邊,往裏看,“Lan他沒事了吧?怎麽還在重癥監護室?”

“我也很想知道。你去問問醫生,他什麽時候能醒?怎麽還不醒?”

“好。”宋禮放下東西,“哦對了,二少,我進來的時候,看見醫院裏有幾個記者,你有被拍到嗎?得註意一點。”

“……”

宋禮看著晏望霄,許久不見他回話,悻悻然離開。

經過宋禮一番死纏爛打懇求,醫生在4個小時後終於同意讓晏望霄進去,但不能吵到病人。宋禮臨出門前,看見晏望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看著病床上的人,嘆了口氣。

晏望霄不時把手心放在梁松影鼻下,放在他的頸側,他的心口,他的手腕,感受到生命的躍動,才稍微放下心。他以把脈的姿勢將三指擱在梁松影手腕寸口處,不敢合眼,怕一閉上眼,再睜開時梁松影就出什麽意外沒了。

但他的精神高度緊張長達6個小時,病房昏暗的小燈也催人欲睡。眼皮打架很久,不知不覺低下頭,伏在床邊睡著了。

他做了個夢,夢見小時候從醫院醒來時的白色屋子,床單、窗簾、墻壁都是白色,醫療器具散發金屬特有的冰冷幽光,空氣裏充滿消毒水的刺鼻味道。他掀開被子,發現旁邊還躺著一個人,他側頭看去,這個男人容貌英俊而熟悉,他似乎在哪裏見過。忽然,男人的口中咳出血,血流不止,眼睛翻起眼白。他感到心悸,大喝一聲:“梁松影!”

晏望霄驚醒了。

挺直身子,他第一時間去看床上的人,卻正對上一雙疲憊而關切的眼。梁松影醒了。兩人的手不知何時交握,梁松影力氣很小地用手指撓了撓他。

晏望霄緩緩露出笑容來,呼出一口氣。

梁松影動了動嘴皮,卻發不出聲音。

醫生和護士被叫來,查看一番梁松影的傷勢和心率呼吸率等項目,確認徹底脫離生命危險。他們走後,晏望霄重新坐回梁松影身邊,貪婪地盯著他看。

梁松影還得靠呼吸器進行呼吸,暫時說不了話。他的神情疲憊,眼睛閉一會兒睜一會兒。他在晏望霄手心裏斷斷續續地寫字,寫得很慢,似乎很費勁,呼吸聲也變得大且急。

是個“幾”字。

晏望霄等不及他把剩下的字筆畫寫完,道:“你別寫了,省點力氣!現在淩晨一點,你昏迷了大概六七個小時,總算搶救過來。你現在閉上眼睛,睡吧,我守著你。”

梁松影仍然睜眼看著他。

晏望霄伸手在他眼皮上一合,輕聲地說:“等你睡著,我會睡的,你快點睡吧。”

溫熱掌心下的眼睛眨了眨。

等他放開手,梁松影已經睡著,安靜的病房響起呼吸器發出的微重呼吸聲。

第二日早上,梁松影被轉到普通VIP單人病房。昨晚來過探望的李文海、李明輝、趙節、蕭廷、傅玉、江雪素等人聽到他蘇醒,又帶著鮮花水果來看。只是梁松影說不了話,大部分時間在睡覺。陪他們一會兒聽他們說一會兒話,就顯出疲態,被晏望霄不客氣地趕走,並叫宋禮守在門口除了醫生不許放任何人進來。

李文海不買他的賬,在病房裏坐定:“阿影是我小侄子,你是他的誰,你趕我走?反了吧你?知不知道尊重長輩?還是你爸媽沒教好你?”

晏望霄臉色一沈,低聲說:“有話外面說,別吵松影!你也不過爾爾。”

李文海挑眉,作出“請到外面”的手勢。

出了門,宋禮——經紀人、助理、保姆、保鏢數任職務兼於一身的能人,昨夜起守在門口寸步不離。從鐵青臉色來看,比病人更像一個病人。晏望霄對他說:“看好門,別讓閑雜人等進去,回頭給你一個大紅包。”

欲哭無淚的宋禮被最後一句話撫慰到,“要超級大的紅包!”

晏望霄比了個OK的手勢。

晏望霄和李文海走到醫院的後花園,他沒去管周圍的人是否會認出他,或者偷偷拍照,他現在沒心思理會這些閑事。

兩人站在走廊下,李文海遞給他一支煙。他沒接,“松影規定我一天只能抽一支煙。”

李文海咬著煙,臉上幾分痞氣的笑,“你倒是聽他的話,該不會在我面前裝的吧?”

晏望霄上下將他打量,“我有必要討好你?”

“哦?二少無需討好任何人,包括阿影的爸媽吧。他們兩位老人家今天早上的飛機,預計下午兩點能到。我很想看看,二少面對梁爸爸梁媽媽,會是什麽表情?要是拿出剛才趕我走的架勢,可就精彩絕倫了。”

“他們要來?”

“獨生子快掛了,為人父母能不來?小心護著阿影啊,我那個姐夫骨子裏傳統嚴厲,一生氣起來,隨手抄起個東西就往阿影身上砸也難說。”

晏望霄聽出門道來了,“你不是來找我麻煩,而是提醒我?”

李文海眼神輕蔑,“只是看你現在對阿影好,才不找你麻煩。以後你要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,甭管你是晏氏二少,還是高幹子弟,打不斷你的腿,我李某人也要搞得你一身蘇州屎。話我今天放下了,你以後好自為之。”

晏望霄冷哼一聲,“我相信不會有那一天,起碼我確信,世上無人能及我對他的愛,我什麽都願意給他,對他好。”

李文海轉身離開,“肉麻兮兮,情話就留著惡心他吧。”

晏望霄回到病房,外面竟然守著一個女記者,和宋禮兩廂對峙。那個女記者看見他走過來,便迎上去,“晏先生,您還認得我嗎?我叫淩曼兒,去年酒店發生火災時您和梁先生救了我。”

晏望霄覺得她確實有些眼熟,“不好意思,我們現在不能接受任何采訪,請回。”

她舉起手中鮮花,搖頭,“我不是以記者的身份前來,只是想探望梁先生。如果他不方便見客,麻煩您幫我把花送進去,祝他早日康覆。”

晏望霄眼神示意宋禮接花,說:“我替他謝謝你。”

她笑了笑,“再見。”

下午四點左右,病房迎來了四位客人——梁爸爸梁思信,梁媽媽李青菡,梁姐姐梁建琴,還有舅舅李開德。

梁松影還沒醒,面對四位陌生長者,晏望霄從病床邊站起來,有些忐忑,“你們好。”

梁思信是一個面相平和、眼藏銳利的老人,額頭眼角嘴角的皺紋說明他年紀已大。穿著一身灰色西服,襯衫領口打了一個紅色領結,手裏拄著一根拐杖,被一個中年女人攙扶著左臂,如同一位受人尊敬的老紳士。他站在門口沒進來,曲起兩根手指叩了兩下門,“請問,這是梁松影的病房嗎?”

晏望霄放松下來,說:“是的。我叫晏望霄,是梁松影的愛人,你們是?”

不僅其他三位,連梁思信的臉色也一下子就變了,手顫抖著把夾在胸口的眼鏡取下來戴上,仔細瞧了瞧眼前的年輕小夥,“我是梁松影的爸爸,但我不認識他的愛人,他從來沒和我提起過。”

晏望霄很淡地笑了笑,“您進來坐吧,松影還沒醒。”

梁思信走到病床邊,俯身看了看。李青菡、梁建琴、李開德進來,圍在床邊。晏望霄向後退,退到窗邊。宋禮在門口探頭進來,眼神擔憂。晏望霄朝他悄悄打手勢,“叫、醫、生。”

顯然宋禮沒看明白口型,但口袋裏的手機“叮咚”一聲,晏望霄示意他看手機。宋禮很快把主治醫生請來,鮑醫生一進門,看見許多人就皺眉頭,“怎麽這麽多人?雖然病人病情已經穩定下來,但精神十分虛弱,需要安靜的環境好好休息。”

晏望霄雙肘撐在窗邊,交疊著腿,說:“鮑醫生,這幾位是病人的家屬,剛剛從法國飛過來的,還不清楚病人的病情。”

鮑醫生看了看滿頭花白頭發的老人,“哦”了一聲。

李開德問:“醫生,他現在情況如何?什麽時候能醒?”

鮑醫生過去查看病人情況之後,說:“病人已經醒過一次,情況穩定,身體虛弱嗜睡是正常情況,你們不用太擔心。只不過,病人傷在肺部,以後可能會呼吸功能變差,運動耐力變差,過於劇烈的運動最好避免。”

李開德說:“明白。那他大概幾時能完全痊愈?”

鮑醫生:“也許一個月左右。”

李開德:“謝謝醫生。”

鮑醫生點了點頭,出門離開。晏望霄若有所思地跟上去,到了走廊,叫住他:“鮑醫生,請稍等。”

鮑醫生回頭,“嗯?還有什麽問題?”

晏望霄站在醫生對面,“您剛才說病人以後呼吸功能會變差,如果唱歌跳舞的話,會受影響嗎?”

鮑醫生想了想,才回答:“平常唱一兩首歌,跳一兩只舞,應該不成問題。如果是演唱會,這種特別耗體力的活動,能免則免吧。目前不需要過於擔心,還要視他的恢覆情況如何而定。”

“謝謝醫生。”

宋禮站在門口,看見晏望霄有些失神落魄地走回來,忙問:“二少怎麽了?”

晏望霄從門縫往裏瞥了一眼,梁松影似乎醒了,家人正與他說話。他收回目光,在長椅坐下,伸長兩條腿,背靠著椅背,雙手墊在腦後。

他說:“梁松影……可能要退圈。”

宋禮驚訝道::“他自從醒來還沒說過一句話,你怎麽知道人家要退圈?再說,梁神愛唱歌誰不知道,在李明輝趙節兩尊大佛的多年迫力鎮壓下都沒萌生過退意,我覺得他還能再戰十年。”

晏望霄嘆了一聲,低頭看著地面的方磚:“他想戰也戰不了,地不收他,天要困他。”

宋禮搖頭:“二少,我今天聽不懂你的話,我可能累腦癱了。”

梁家人坐了一會兒便走了,留下梁建琴陪床照顧。晏望霄進去的時候,梁建琴“噓”了一聲,輕聲說:“他又睡了。”

晏望霄看了她一眼,發覺她倒是真心實意照料同父異母的弟弟。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,她聘請了一個男護工,傍晚的時候來到,被晏望霄當場趕走。

兩個人坐在床的兩側互相瞪眼。

開玩笑,他為什麽要讓別的男人給梁松影脫衣擦身。

晏望霄抽空到外面打了一個電話給李文海,“李總,你白天說話嚇唬我呢?害我白白作了幾個小時心理建設不止,還瞎緊張,結果人家梁爸爸多紳士,說話多平和。”

李文海回答他,“傻逼,你見過哪對父母會嫌病危垂死的兒子死得不夠快?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,懂?等阿影康覆,活蹦亂跳了,你看梁爸爸抽不抽死他?”

晏望霄心塞,默默掛斷電話。

他在夜色裏翻看手機,忽然想起一件事。他和梁松影的iphone手機曾經用“尋找朋友”功能互相關聯過,隨時可查看對方設備所處位置。如果搶劫逃犯仍未被警方抓捕歸案,說不定這是一條有用線索。

他打開應用,把梁松影那臺設備所處的位置放大截圖,發給周貝。

周貝很快發信息過來,“幫了大忙。有件事跟你說,停車場的攝像頭那天壞了,沒能拍到現場。”

晏望霄回:“那就算了,抓逃犯要緊,他媽的抓到人我絕對揍到他生活不能自理。”

Y市西山公墓。

冬日艷陽藍天,空氣仍是冰冷。

一個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立在駱承安的墓碑前,彎腰輕輕放下一束白百合。悼念了一會兒,對著墓碑自言自語:

“好久沒來看你。”

“人心難測啊。”

“我以為三年時間可以把一個人看通透,但最近我才發現,你生前喜歡得要死的男人,騙了你,騙了我,不過是個膽小鬼,一個偽君子。若是你知道他跟男人談起戀愛,轟動了全國,矢志不渝,你地下有知作何感想?我不會讓他這麽快下去陪你,但有時候,活著,會比死了更難受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元旦快樂,雙更走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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